深冬时节,北风呼啸而过，像无数细密的银针扎进皮肤，冷意顺着毛孔钻进血液，连呼吸都带着冰碴般的刺痛，枯枝在风中颤抖，发出尖锐的呜咽，仿佛连空气都被冻裂成碎片。
站在街头,风卷着沙粒拍打脸颊，像钝刀刮骨，围巾裹得再紧，寒气仍能找到缝隙钻入脖颈，顺着脊梁爬下，激得人浑身战栗，路灯下呼出的白气瞬间消散，连温度都被掠夺得干干净净。
风如刀锋的凛冽
西伯利亚寒流南下时,风不再是流动的空气，而成了实体化的冰刃，清晨推开门，迎面撞上的冷风能让人踉跄后退——它带着重量，像一堵移动的冰墙压过来，耳朵最先失去知觉，接着是手指，哪怕蜷缩在手套里也渐渐发麻，仿佛皮肉与骨骼正在分离。
老护林人常说,这种天气里树木会发出"咔咔"的脆响，那不是枝干折断的声音，是树皮里的水分冻结膨胀，将木质纤维一寸寸撑裂，风穿过林间的哨音忽高忽低，像野兽磨牙，又像钝锯在反复拉扯冻僵的神经。
冷入骨髓的颤栗
零下二十度的夜晚,寒气会具象成白色雾凇，挂在睫毛上结成冰晶，鼻腔里像塞了两团冰棉花，每次吸气都带着细小的刺痛，最可怕的是穿透棉衣的阴冷——它不像北方干燥的冷那般直来直往，而是带着潮湿的黏腻，一点一点沁透毛衣、秋衣，最终贴在皮肤上吮吸体温。
出租车司机老李说,他见过醉汉倒在雪地里，衣服冻成硬壳。"扒开外套时，毛衣上结着冰溜子，像套了件玻璃铠甲。"说这话时他搓着手，呵出的白气在车窗上凝成霜花，又很快被空调热气蒸腾成蜿蜒的水痕。
风与物的共舞
风在建筑群中加速盘旋,形成更凌厉的穿堂风，写字楼玻璃幕墙反射着惨白的天光，风从两栋高楼之间挤压而过，发出类似笛鸣的尖啸，流浪猫蜷在空调外机后面，毛发逆着风向炸开，远看像团灰白的刺球。
菜市场铁皮棚顶哗啦作响,鱼贩子往塑料布上泼热水，转眼就结成冰壳，卖烤红薯的炉子冒着橙黄火光，热气刚升起来就被风扯碎，顾客们跺着脚排队，鞋底与冻硬的地面碰撞，发出空洞的"咚咚"声。
人体感知的极限
气象学上把风寒效应分为十二级,当风速超过15米/秒，体感温度会比实际气温低10度以上，这种时候，裸露的皮肤会在20分钟内出现冻伤征兆——先是针刺般的疼痛，继而发红发热，最后变成诡异的蜡白色。
登山爱好者王磊在博格达峰遇到过白毛风。"风裹着雪粒抽打面罩，像有人用砂纸摩擦脸颊，最可怕的是失温产生的幻觉，明明冷到抽搐，却突然觉得浑身发烫，甚至想脱掉羽绒服。"他指着耳垂上的疤痕，"这是冻掉一块皮后新长的，再也不敢小看零下三十度的风。"
文学意象中的寒
古人写寒风爱用"砭骨"二字，《水浒传》里"雪片如扯絮飘棉"的描写，画面中总伴随着"嗖嗖"的风声，鲁迅在《故乡》里写深冬的冷："苍黄的天底下，远近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"，字里行间都透着透骨的凉意。
现代诗人把寒风比作"天空的碎玻璃"，说它"在锁骨上凿井"，东北作家笔下的冷更带着生活质感——铁门把手会粘掉皮肉，晾在外面的湿毛巾能立成板子，拖拉机柴油冻成蜡状，得用喷灯烤半小时才能发动。
当天气预报发布寒潮蓝色预警时,城市会展现出另一种样貌，早高峰的地铁口，人们缩着脖子快步疾走，像一群迁徙的企鹅，外卖骑手的护目镜上结着冰花，保温箱里的餐盒用锡纸裹了三层，居民楼的暖气管道嗡嗡作响，窗玻璃内侧凝着蕨类植物般的霜纹。
这样的天气里,最温暖莫过于街角亮着灯的便利店，推门进去，关东煮的雾气模糊了眼镜片，铝罐装的热饮烫着手心，收银员递来找零时，硬币还带着她掌心的温度，站在玻璃门前深吸一口气，才重新扎进呼啸的风里——这一次，胃里有了对抗寒冷的能量。
极寒天气终会过去,但关于凛冬的记忆总带着风的形状，多年后某个温暖的午后，突然刮起的大风仍会让人条件反射般竖起衣领，那是身体对寒冷的永久记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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