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天的暴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,前一秒还是烈日灼灼,蝉鸣聒噪,下一秒乌云便压低了天空,像一块浸透墨汁的棉絮,沉沉地坠在头顶,风先一步抵达,卷着尘土和树叶,在街道上横冲直撞,树枝被扯得哗哗作响,仿佛在预告一场蓄谋已久的宣泄。
雨点砸下来时,带着一种蛮横的力道,起初是零星的几滴,啪嗒啪嗒敲在水泥地上,溅起细小的水花,很快,雨势便如决堤的江河,倾泻而下,雨线密集得几乎连成一片,天地间只剩下白茫茫的水雾,远处的楼房、树木,全被模糊成朦胧的剪影。
夏天的雨是热烈的,甚至带着几分暴烈,它不像春雨那般缠绵,也不似秋雨那样萧瑟,而是干脆利落地冲刷一切,雨点打在屋檐上,噼啪声连成一片,像千万颗珠子滚落在铁皮上;落在水洼里,又激起一圈圈急促的涟漪,仿佛大地也在跟着颤动。
雷声是暴雨最忠实的伴侣,一道闪电劈开云层,瞬间照亮昏暗的天地,紧接着便是轰隆一声巨响,震得人心头发颤,雷声有时沉闷,像远处滚动的车轮;有时又尖锐刺耳,仿佛就在耳边炸开,孩子们捂着耳朵躲进屋里,而大人们则站在窗边,望着被雨水洗刷的世界,脸上映着忽明忽暗的光。
雨中的街道空荡荡的,偶尔有行人匆匆跑过,撑着摇摇欲坠的伞,或是干脆顶着包在雨里狂奔,积水没过脚踝,每一步都踏出飞溅的水花,路边的排水口咕嘟咕嘟地吞吐着水流,却仍抵不住雨水的来势汹汹,低洼处早已成了小小的湖泊,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和摇晃的树影。
植物的枝叶在雨中舒展,贪婪地吮吸着水分,被烈日炙烤多日的绿叶,此刻重新焕发出鲜亮的色泽,雨水顺着叶脉滑落,滴入泥土,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草木清香,花朵却经不住暴雨的摧残,花瓣零落一地,混在泥水里,显得格外脆弱。
夏天的雨来得快,去得也快,云层渐渐散开,阳光重新穿透水汽,折射出一道淡淡的彩虹,屋檐仍在滴水,地面上蒸腾起温热的水汽,混合着泥土的味道,扑面而来,蝉鸣声不知何时又响了起来,仿佛刚才的狂风骤雨只是一场幻觉。
暴雨过后的世界格外清新,天空蓝得透彻,云朵白得耀眼,连空气都像是被滤过一般,带着微微的凉意,人们推开窗户,深深吸一口气,仿佛连肺腑都被洗涤干净,积水慢慢退去,留下湿漉漉的地面,和几片不知从何处飘来的落叶。
夏天的暴雨,像一场盛大的狂欢,短暂却激烈,它冲刷掉尘埃,也带走了燥热,让整个世界在酣畅淋漓后重归宁静,或许正是这种反差,才让人对夏日的暴雨记忆深刻——它野蛮、直接,却也纯粹、真实。